与生命相伴的每一天
——市中医院蹲点纪实
江文 顾豪
2015年6月17日,这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如同这个星球之前经历过的每一次昼夜交替般,普通。一切都在轨道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间依旧马不停蹄,生命继续川流不息,世界照常人来人往。
初夏的早晨4点半,晨曦已让天幕露出鱼肚白,日历牌又指向了星期三,又一个崭新的工作日的开始。
李乐军、张旭伟、刁井地、陈云、朱海冬、李宝梅、陆海林……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市中医院那栋16层高的门诊病房大楼上时,他们不知道在这新的一天里,会遇到什么样的患者,只知道,生命一如往昔般脆弱,生命的转机却在转眼之间,危机与转机,就是生死线,而医生、护士和医院,每天都踏在这条线上。
8点 各科专家从病房向门诊涌来
7点半,市中医院门诊部护士金苗娴熟地换上护士服,用2根发卡固定好雪白的燕帽,走进门诊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热闹非凡,挂号处排起了长队,就诊高峰中的高峰来了,安保人员开始在各个角落巡视,导医导诊面带微笑地回答患者和家属的各种问题,保洁员已经把大厅和各个诊室、走廊打扫得干干净净,门诊电梯早已开始频繁地上上下下。
金苗走进名医堂,利落地打开每间诊室的门,开启每位门诊医生的电脑,确认网络、软件一切正常后,又回到分诊台开始维持候诊区里的秩序,告诉每位患者,根据叫号系统的提示看诊。
8点钟,市知名脑病专家李乐军博士便从病房一路跑来,星期三上午是他的专家门诊,早上问了一下分诊台护士,7点半开始挂号后,一下子挂出去50多个号,因此早上开完例会后,他几乎是一路狂奔赶去上门诊。此时,其他各门诊科室的专家也准点赶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门诊、病房、科研、教学……一天紧张忙碌的生活已经开始。
9点 候诊的患者有些不耐烦了
“让我们进去,我们想在里面等!”儿科候诊区里,2名患者家属开始往诊室里走,门诊部护士长朱海冬赶紧上前劝阻:“请您坐下耐心等待,叫号系统还没叫到您。”
“不行,我等不了,我就要进里面等,就在医生旁边等!”家属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们一路推搡着瘦小的朱海冬,硬是挤进了医生的诊室。里面,一位85岁高龄的虚弱老人正在看诊。
“我就坐这儿等!”2名家属坐在诊疗床上,颇有些烦躁。
“现在都讲保护患者隐私,所以都是医生和患者一对一看诊,您想想,如果您待会看诊,也有别的家属坐这儿,您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你们这样也会影响医生的,大家的时间就都耽误了。”朱海冬仍在劝说。
此时,正在例行巡视的门诊部副主任陈云也赶到了,她和善地请2位家属暂时离开诊室,在候诊区里做他们的工作。
“我看了一下,还有几位就轮到你们了。大家都是不舒服才来的,医生看诊肯定要花时间,我们不可能为了让后面的患者快一点看病,就随便应付排在前面的患者,这份责任心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请你们理解。”陈云说。
陈云并没有告诉他们,这半年来,市中医院每天的门诊量都在1600人左右,已成为全市第二大门诊,而且这个数字仍在继续增加,44个诊室、数十位医生、16位护士日复一日,不能有丝毫差错,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
终于,2位家属沉默了。陈云始终相信一点,好医生,需要患者和家属的宽容才能成长。
11点 上门诊医生们不敢多喝水
省名老中医、妇科名家鲍世平坐在诊室里,手里的笔不停地写写画画,不时翻看各种检查结果、号脉、问诊,她的诊室外排着长队,由于患者太多,为保证看诊质量医院给她限号了,不然挂破百人大关只是半小时内的事。
她桌上的水是8点开诊时护士给倒的,3个小时后已经冷透了,几乎没下去多少,她不停地跟患者说话,却不怎么喝水。
“鲍医生,你喝口水吧,嘴唇都有些干了。”患者好意提醒。
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专家摆摆手,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说:“不喝了,没时间上厕所。”
这几乎是每位医生的工作常态,患者多,都等着看病,医生去趟厕所就得花两三分钟时间,患者等不起,医生索性就少喝水不去厕所,就那么一直看诊,一看就是四五个小时。
谈及此石焕玉说得很轻松:“还好,大多数医生都能应付。很多医生去厕所的速度,不亚于百米冲刺。”
13点 儿科名家就在门诊吃盒饭
儿科名家周炜每天的号都在60个以上,很多外地患者甚至通宵排队,只为求他一个专家号,深知患者就医不易的周炜很少限号,总是尽量多看患者,如此一来,他下班的时间就没法保证了,过了中午1点周炜的专家诊室还经常人头攒动,于是连轴转上一天,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门诊护士苏爱美、金苗经常帮周炜订午餐盒饭,当患者实在太多时,这位蜚声儿科医学领域的名专家就会在看诊间隙三口并两口地吞完盒饭,然后继续投入工作,他的工作时间从当天早上8点一直持续到下午,而只要医生在诊室开诊,当班的护士也必须时刻在岗,这样的工作状态已经保持了好多年。
15点 心内科有患者心脏骤停了
“徐敏,注意5床、28床和40床,虽说都是二级护理,但是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市中医院心内科护理组长陆海林叮嘱同事。
“组长,CCU的2床自己把留置针拔了,我们已经处理了。”护士李婧说。
陆海林点点头,仔细翻看护理记录,这位“80后”护理组长在心内科已经工作了6年,这一天她已经工作了16个小时,到现在还没下班,而这则是她一贯的工作状态。
心内科的患者,随时都有可能意外猝死,也许一位并不危重的患者前一刻还坐在病床上吃着苹果和病友聊天,下一秒已经病发猝死,所以陆海林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天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突然,呼叫器尖利的声音响起,病区一位年逾八旬的患者突发心脏骤停,陆海林一面通知主治医生,一面向病房跑去,配合医生实施心肺复苏、气管插管,准确实施医生下的一连串医嘱,几分钟后,患者总算恢复了自主心跳,陆海林长舒了口气。
检查结果显示猝死风险极高的患者,陆海林都要不断地巡视。疾病、死亡,就是这么突如其来,救治的过程又是那么复杂,医院就是战场,当和死神竞速的时候,谁能拿下阵地插上红旗,谁就是强者,不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向往着那个时刻。
陆海林终于要下班了,今天抢回了一位患者,她感到快乐,回家可以给家人做顿晚饭,短暂弥补对家人长期的亏欠,但是明天,也许还有一场场硬仗等着她,亏欠还会不断累积。
17点 在急诊科直面喧嚣和离别
这天急诊科主任刁井地是晚班,急诊科和其他科不一样,科主任照样要值夜班,从前日晚18点到次日早上8点。
干急诊是公认的苦差,但是刁井地却干了16年,其间他去全国知名医院上海长征医院进修,主攻的也是急诊医学。常有人说,干一次急诊就得扒一层皮,如此说来,刁井地已经“扒了16年的皮”,仍甘之如饴。
虽说晚上6点才上班,他习惯早来,5点就到了:“2008年急诊只有一个抢救室,5个轮转医生,现在有了十几个医生,拥有硕博士、高年资、副高级以上职称人才梯队,还有抢救室、内外科诊室、ICU、急救输液室和急诊病房,每年接诊近4万人。”
也就是说,平均一天接诊超百位患者,最多的一天接诊超200人,一个夜班一位医生就曾接诊过90个患者。而相比较于其他科室,急诊科的患者病情大多危重,或是多脏器功能损伤、衰竭,或是车祸导致严重创伤、大出血、开放性骨折、内脏外翻、脑组织膨出,或是醉酒、中毒、吸毒等险象环生,甚至还有昏迷不醒的“无名氏”,患者个体化差异显著,家属的情绪又十分激动,治疗的每一步都考验着医生的胆识、技术和勇气。
“我不用你们管……都给我滚蛋!”又是一个头破血流、摔折腿的醉汉,刁井地试图稳住他的情绪好给他做检查,可醉汉情绪激动,竟然抄起一个弯盘向刁井地用力砸去,砸中了他的眼镜,他打了个趔趄。
“刁主任,一个85岁的老人高烧40.5℃,准备用药了,你看下他的检查报告。”刁井地刚扶着桌子站好就接过同事递来的报告,认可了治疗方案,随后一边劝说一边又向撒着酒疯的醉汉走去,而一旁的处置室,两伙斗殴的人浑身鲜血淋漓却还在争吵,15分钟前的抢救室里,一位遭遇事故的伤者刚刚离开了这个世界……
看多了星星再看人,就会觉得生命的渺小,跟浩瀚的宇宙星空相比,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刁井地说,急诊医生最怕的事,是向家属宣布冰冷的死亡,如果可以,他们希望可以快进这个章节,别以为他们没有同情心,急诊医生的热情全都用在了抢救上,他们的同情心就是努力让每个人多活一分钟。
21点 这里的夜晚不平静
夜幕低垂,喧闹了一天的门诊大厅安静下来。但市中医院这台24小时的“永动机”却不得停歇。 脑病科NICU病房里,护理组长李宝梅将200毫升流食,用注射器慢慢推入42床女患者的鼻饲管里。这位病人因为昏迷丧失吞咽功能,不能自主进食,插着鼻饲管,这就是她的晚饭。喂完晚饭,李宝梅又用同样的方法给患者喂了一点水。随后,夜间护理工作开始了,清洗会阴、擦拭全身、洗脚…… 这天,本该是脑外科医生李栋轮休,但因为突然来了两个车祸脑外伤患者,其中一个需要立即手术,他又被临时叫来加班。21点10分赶到医院手术室时,他发现科主任张旭伟已经快穿好手术衣了,手术室值班护士王星星已经忙得脚不点地,李栋不由分说,立马投入到“战斗中”。 深夜11时50分,一辆120急救车呼啸而来,蓝色顶灯旋转着生命的渴望,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急迫。一位双目紧闭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抬下救护车。“快,老人没有心跳了,需要抢救!”急诊室里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